===序章 Prologue===
風輕拂過亮白的沙丘,在指掌間攫起細碎的沙粒,並如同帶領著微小的千鈞戰車般,挾帶著它們前進。這些沙子,就如同它們所雕塑出來的沙丘,是骨骸般的白色。在太陽毒辣的注視之下被刷白---一股永不停歇的注視,尤其在這裡,在日不落的白沙帝國之中。它靜止地懸掛在天頂,從未升起,也未曾落下,如同嫉妒的君王般,永恆地注視著沙丘。
普拉斯頓(Praxton)能感覺到隨風帶來的沙粒咬入他的臉頰。他拉起袍子的兜帽,但沒什麼幫助。他還是能感受到這些碎粒像抓狂的蟲子一樣襲擊著他的側臉。御沙師們(sand masters)得快點---這些風能讓克爾拉(Kerla)的沙子在短短的幾分鐘內,從一片平靜掃成狂襲的風暴。
十幾個身影站在不遠處,被棕色的袍子包覆著。他們把兜帽拉起方便擋風,但從他們小小的身形也能看出他們只是孩子,才剛踏入人生的第二個十年而已。這些男孩們不安的站著,在風吹過他們的袍子時,邁開緊張的雙足前進。他們知道今天有多重要。他們就跟普拉斯頓一樣無法理解;他們不會知道自己將來會回顧這件事多少次,一場測試的結果會大大決定他們的生命。然而,他們還是感覺得到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有多麼意義重大。
在一位白袍沙宗(Mastrell)的示意下,男孩們伸向自己的袍子,抽出一袋袋的小布包。普拉斯頓用蠻橫的表情看著這件事---一如他慣常的面貌---並以沙宗首席(Lord Mastrell),也就是御沙師的領袖身分,主持著典禮。他不帶情緒的眼神看著每個男孩從袋子中抓出一把的白沙。他們得緊緊地抓住沙子才能避免逐漸強勁的風將它們吹散在克爾拉的大地上。
普拉斯頓的眉頭深皺,好似他一個不悅就能讓風止息一樣。測驗在靠近克雷達山(KraeDa)的地方舉行---是克爾拉中少數有石頭露出沙地的地方。在這裡,風通常會被高山和周圍的懸崖所阻擋。
他搖搖頭,心思不再執著在風的事情上,看著第一個男孩開始測試。兩個沙宗站在他身邊,用輕得散佚在風中的聲音指示著他。儘管聽不到聲音,普拉斯頓還是看見了結果---男孩盯著手中的沙子一會兒,在風中能看見他臉上的專注。沙子,就在他緊緊捧著的手掌中,開始產生並延續了一小段微弱的光芒,接著轉為黯淡的黑色,就像火爐中燒焦的殘炭。
「是個好起頭,」一位資深的沙宗,坦戴爾(Tendel)在他背後喃喃道。普拉斯頓沉默地點了點頭---坦戴爾是對的;是個好跡象。這個男孩---普拉斯頓記得應該叫做崔本(Traiben),一名較低階御沙師的兒子---足以讓沙子發出光芒,而且亮得能在一小段距離外被看見,表示他至少有中等水準的力量。
測驗繼續下去,有些男孩製造出了類似崔本的光芒,有些只單純讓沙子變黑。但總體來說,通常這會是一批不錯的新血。他們會為黎恩(Diem)帶來更多的勢力。
一陣亮光驟閃,明亮得發出一陣爆炸的破裂聲,甚至能在風中被聽見。普拉斯頓驚訝得眨眼,試著揮去眼前被強光照射後的暈眩。兩個進行測驗的沙宗愣在一個手掌顫抖的小孩前。
坦戴爾在普拉斯頓旁吹起口哨。「我好多年沒看到一個這麼有力的了,」老沙宗說道。「那是誰?」
「德瑞爾(Drile),」普拉斯頓心不在焉的說道。「林斯特-瑞爾(Reenst Rile)的兒子。」
「那麼,這可是個一箭雙鵰的收穫。」坦戴爾說道。
測驗的沙宗們從驚訝中復原,來到下一個,也是最後一個男孩身旁。在最後一個孩子聽從指示的時候,普拉斯頓的年紀、堅毅的冷靜,和他蠻橫的個性都變成了表象,他感覺到自己的心臟跳得更快了些。
噢,拜託,他感覺到自己隱約祈禱著。他不是個虔誠的人,但這是他最後的機會了。先前,他已經失敗了太多次......
男孩看著自己的手。他的兜帽在風中落下,而他的鵝蛋臉頂著一頭短短的金髮,看起來全神貫注。普拉斯頓屏息,等待著,也許有點興奮。
儘管他知道自己毫無表現出失望,普拉斯頓感覺得到身旁資深的沙宗們在期待中慢慢變得僵硬起來。
「我很遺憾,沙宗首席。」坦戴爾在他身邊說道。
「這沒什麼,」普拉斯頓回答,用他的手做出解散的手勢。「不是每個男孩都得成為御沙師的。」
「但......這是你的么子。」坦戴爾指出了---一個不必贅言的事實,一如普拉斯頓的預期。
「把它們帶走,」普拉斯頓用宏亮的聲音令道。所以,這就是我的傳奇了,他自忖。一個沙宗首席竟然生不出任何一個御沙師小孩。我會名留青史的,一個男人因為娶了個暗面(Darkside)的女人,玷汙了自己的血脈。
他嘆氣,繼續說道。「那些有技巧的人可以加入黎恩;剩下的會選擇其他本職(Profession)。」
御沙師們快速前進,他們的腳很容易陷入下方翻騰、細碎的沙丘之中。他們只想在這片吞人的大地中找到歇腳處。然而,一個形影,並沒有跟著白袍的沙宗們。那個身影又小又輕,是個男孩,站在逐漸猛烈的風中。他的袍子拍打著他,像是陣痛中死去的野獸般蜷縮起來。
「坎頓。」普拉斯頓低聲說道。
「我會變成御沙師!」年輕的男孩說道,在風中幾乎聽不見他的聲音。在一段距離外,正在撤退的沙宗跟男孩停了下來,驚訝地轉頭看向他。
「小子,你沒有御沙的天分!」普拉斯頓呸道,揮手要列隊繼續前進。他們只敷衍地走了幾步路又回了頭。幾乎沒人敢挑戰沙宗首席,尤其不會是年輕的男孩。這樣的景象的確值得站在沙塵暴中一睹。
「法規說我夠格了!」坎頓駁斥,小小的聲音幾乎像在尖叫。
普拉斯頓皺眉。「你已經讀過法規了,是吧,小子?」
「讀過了。」
「那你就該知道我是黎恩中唯一一個可以賜予晉級的人,」普拉斯頓說道,之於這份對他權威的挑戰感到越來越憤怒。被一個小孩對峙很難看,尤其還是他自己的兒子。「任何御沙師要晉級,都要經過沙宗首席的同意。」
「除了最低的一級!」坎頓吼了回去。
普拉斯頓停住,感覺到自己的怒氣不斷堆疊。一切都忤逆著他---無可忍受的風吹,這小子的傲慢,其他御沙師的目光......最糟的還是他自己的知識。訴說這男孩所言無誤的知識。任何能讓沙子發光的人技術上都被允許加入黎恩,而他的無能將會因此削弱普拉斯頓的威望。
男孩繼續站著,身影堅定。風吹的沙子在他的腿邊逐漸堆疊,兩塚飄移的沙子埋到了他的膝蓋。
「你在黎恩不會好過的,小子,」普拉斯頓低吼。「看在沙的份上,講理點!」
坎頓動也不動。
普拉斯頓嘆氣。「好!」他宣布。「你可以加入。」
坎頓帶著勝利的微笑,從沙堆中抽出雙腿,連滾帶爬跟上一排的學生。普拉斯頓不帶情緒的看著那男孩移動。
顫抖的狂風扭扯著他的袍子,沙子蠻悍地想鑽入他的眼睛和雙唇。這樣的不適感跟坎頓不久便將面對的磨難相比幾乎是天壤之別---黎恩是個充斥著無情政治的地方,純粹的力量往往是評判一個御沙師的手段。對於弱者而言這樣的生命可不輕鬆,尤其當他的父親正是強者時。無論普拉斯頓的作法如何,其他的學生都會以為他溺愛或偏袒坎頓,因而討厭這個小孩。
拋開在他面前的試煉,這個年輕的小子一路抵達了不遠處的洞穴。看來,普拉斯頓的么子也即將證明自己,會成為他最大的恥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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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景的<白沙>在夏日強烈的陽光下出爐啦!
如你所見,這是個新的翻譯系列~ 但我得先說,它會非常短;除了本文的序章之外,只有接下來的第一章(第一章多了一點)。
不過,除了這些之外,我會多整理一些關於泰爾丹與<白沙>的故事設定,所以接下來的兩三週還請多關注這個系列~
序章的確不長,因此如果你喜歡這個系列,或是對於寰宇有興趣的朋友,也請期待下一篇的更新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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